“砰!” 巨响过后,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。陈垚猛地从床上坐起,粗重的喘息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。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,梦里的惊悚画面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——巨大的木匣盖子砸落,血肉模糊的场景,还有那诡异的绿色火光……
“又是这个梦……”陈垚低声咒骂,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。这该死的梦已经缠了他快十年了,每次都以木匣盖子砸落戛然而止,让他始终无法窥探结局。梦境逼真得可怕,墓室的阴冷、血腥味,甚至老四那张扭曲的脸,都清晰得仿佛真实发生过。
十年前,他的父亲,道上人称“陈老皮”,就像变了个人似的,神神叨叨,疑神疑鬼。然后在他十六岁那年,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,杳无音信。而这个噩梦,就是从父亲离家后开始的。
陈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心里一阵莫名的恐慌。他总觉得,这个梦境并非单纯的梦,而是某种暗示,某种……预兆。难道,他曾经真的去过那个地方?
“阿土!阿土!你小子还睡呢?太阳都晒屁股了!今天可是大年三十!”楼下传来强叔粗犷的嗓门,震得陈垚耳膜嗡嗡作响。
陈垚叹了口气,掀开被子下床。强叔是万宝楼的老板,也是他父亲的老朋友。陈老皮失踪后,强叔就把他接到万宝楼,说是让他学门手艺。因为名字里有三个土字,所以大家1都叫他阿土。
“强叔,大过年的,就不能让人睡个懒觉?”陈垚打着哈欠下楼,揉着惺忪的睡眼。
“懒觉?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懒觉!今晚陈家大摆宴席,贵客盈门,你小子可得给老子好好表现!还有,那批肘子到了,赶紧去库房清点一下,今晚的重头戏就靠你了!”强叔笑呵呵地拍了拍陈垚的肩膀,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。
陈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每年的大年三十,都会宴请各路宾客,而万宝楼作为当地最有名的酒楼,自然承包了陈家的宴席。陈垚虽然年纪轻轻,却已经是万宝楼的招牌厨师,一手烧肘子做得出神入化,堪称一绝。他除了厨艺精湛,也跟着强叔学了不少古玩鉴定的本事。
对着镜子,陈垚整理了一下衣领,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,浓眉下,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。他甩了甩头,试图将梦境的阴影驱散,然后大步走向万宝楼。
一进门,伙计们纷纷热情地打招呼:“土哥,新年好!” “土哥,早啊!” 陈垚笑着回应,心里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。
“阿土,肘子都到了,你看看。”账房金先生拿着账本走了过来。
“好嘞,金先生。”陈垚应了一声,开始清点肘子。
“今年怎么买了这么多肘子?”陈垚有些疑惑。
管事老范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。“你小子忘了?你爹最爱吃肘子了,每年过年都得做一大锅。”
陈垚心里涌起一股酸涩。是啊,父亲最爱吃肘子了……可是,今年他又不回来了。
正当陈垚陷入沉思的时候,后厨的门突然被撞开,几个伙计扭送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手里还拿着一方印章。
“强叔,抓到一个在市场上卖假货的!”
强叔脸色一沉,怒喝道:“娘的,敢在太岁头上动土!带过来!”
中年男人被推到强叔面前,瑟瑟发抖。强叔指着墙上“童叟无欺”的牌匾,怒道:“你他娘的看看,这四个字认识吗?敢在万宝楼的地盘上卖假货,你小子活腻歪了!”
中年男人哭丧着脸,解释道:“强爷,我也是没办法啊!我老娘病重,需要钱救命……”说着,他举起手中的印章,“这可是西周的宝贝啊!要不是走投无路,我也不会……”
陈垚一眼就看出这方印是假的,他拿起印章,指着印面上的细微痕迹说道:“这印的包浆是新做的,而且这字体,是典型的清代仿西周的风格。你要是真懂行,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。”
中年男人脸色煞白,知道自己露馅了。强叔更是勃然大怒,正要发作,陈垚却拦住了他
“强叔,大过年的,得饶人处且饶人吧。”陈垚将印章递还给中年男人,“再说,他也没骗成不是?”
强叔吹胡子瞪眼,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。“规矩就是规矩!敢在万宝楼撒野,就得付出代价!你小子就是心太软!”
中年男人吓得一哆嗦,噗通一声跪在地上,抱着强叔的大腿哭嚎:“强爷!强爷!饶了我吧!我上有老下有小,就指着我一个人养活啊!”
陈垚叹了口气,对强叔说道:“强叔,给他个机会吧。你看他这样,估计也变不出什么钱来。”
陈垚拿起那方假印,摩挲着印面,对强叔说道:“强叔,这印我买了。”
强叔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“你小子!买个假印有什么用?败家玩意儿!”
陈垚笑了笑,没说话,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强叔。“假的但是看起来不错,买着玩了。”
这时,账房金先生走了过来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说道:“阿土,这印虽然是假的,但雕工还算不错,说不定能卖给那些不懂行的外地游客。”
强叔一听,更来气了:“老金,你这是教唆阿土骗人呢?”
金先生笑了笑:“强叔,话可不能这么说。做生意嘛,讲究的是个‘周瑜打黄盖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’。只要东西不假冒伪劣,价格公道,那就没什么问题。”
强叔斜睨了陈垚一眼,没好气地说道:“就你小子心善!行,看在你的面子上,今天就先饶了他!滚!别再让我看见你!”
中年男人如蒙大赦,千恩万谢地爬起来,一溜烟跑了。
强叔哼了一声,没再说什么。陈垚却知道,金先生是在帮自己说话。强叔虽然表面上生气,但心里其实也明白,自己这么做,是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。
管事老范一直默默站在一旁,这时才开口说道:“阿土啊,你脖子上的印记,好像比去年更深了……”
陈垚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。那里,有一个红色的印记,形状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,从小到大一直都在。小时候,他以为是胎记,后来才知道,这印记,和他父亲的失踪有关……
强叔和金先生也沉默了。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。三个人各怀心事,谁也没有再说话。